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　　附：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，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！ 　　《欺你年少》夏天看星星 文案： 那时钟裴出场，大约所有人都成了背景，所有背景都失了颜色，于是他一见钟意。当成小鸭子带回家是最荒唐的误会，注定有一段开始，也注定会黯然散场。如同生命里的每一段跌宕，陶然没有办法抗拒，也没有办法挽留。 ——我的恩客只有你一个……如果是你，白嫖也没有关系。——走你走过的路，学你学过的东西，这样你不用教我就会了。 ——讨你欢心是我的天赋，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。 “……这不是情话，这是我想对你说的话。” 年下纯情攻×苦命薄情受 内容标签： 年下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：主角：钟裴，陶然 ┃ 配角：江由，钟屿 ┃ 其它： 第1章 万事开头难 　　分手第七天。 　　镜子里的男人年近而立，脸色苍白得有些枯萎，陶然抓了抓头发，忍不住嫌弃了自己几句。 　　……不过是个男人，丢就丢了吧，值得一蹶不振这么多天吗。 　　勉强上了半天班以后，做事一向周全的他竟然连续出现了好几个差错，老板十分体恤下属，语气关切地问他是不是最近太劳累了。陶然粗略浏览了一遍手里的策划案，已经基本进入后期市场调研阶段，于是干脆利落地请掉了一个星期的假。 　　作为钟鸣的得力干将，陶然从来没有让老板失望过，若是因为失恋这样可笑的理由让公司受到损失，那将是他最大的污点。 　　所以干脆让自己好好放松了一次。 　　酒吧里灯光浮动，颓靡的气氛暧昧诱人，他已经坐在吧台连续点了六个晚上的酒，都没怎么找到乐子。谈恋爱的时候很少来这样的地方，一是忙碌没有时间，二是没有心情，一个江由已经占据了他生活的全部重心。 　　何其的眼神环顾了一圈，又落回了陶然身上，“这么多天都没有看上的人？” 　　“不合眼缘，没有办法。” 　　“你的眼光太高了……也不对，高怎么还看上你的前男友。” 　　揶揄的语气已经不会让陶然觉得不舒服了，他觉得自己大约已经放下了前一段糟糕的恋情，但是颓丧的心情一时还是很难高涨起来。合适的人一辈子可能都遇不上，就算只是寻欢作乐，他也不想太过随便。 　　……看来能陪他到最后的还是只有工作，陶然饮尽杯中液体，起身准备离开，突然看见了一个十分合心意的人。 　　小朋友全身散发着张扬的荷尔蒙，青春的气息让人没办法不动心，陶然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了一圈，本来还觉得野生不干净，但是眼前的这一只野鸭真是漂亮得让人心动。 　　这是生理需要也是一种精神满足，他突然很想放纵一回。何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，“这个很可以啊……” 　　他朝何其莞尔一笑，委婉地表达了自己想要泡小鲜肉的意思，然后踏着步子走上前，不经意间眉目多情，顺手搂住小鸭子的腰，“……晚上跟我回家吧，我不会亏待你的。” 　　对方面露难色，他不喜欢强人所难刚想松手，没有想到反而被捉住了腕：“我要过夜。” 　　这样要求不知道算不算过分，但是陶然不介意。他想结束以后可能会很晚，卖了力气又是个小朋友，要是有钱住酒店大概也不会赏脸留宿，便点头答应了。 　　和何其打过招呼后他带着人出去，小鸭子坐上他的副驾驶，评价了一句车不错，陶然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想，年纪小，没想到见过不少世面啊。 　　城市从车窗外一晃而过，他在这里打拼了八年。八年时光，他以为可以继续和江由共同度过很多个八年，没有想到断送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争吵上。 　　· 　　读书的时候恋爱单纯得只剩下美好，两个人细水长流一直走到了昨天，感情不够浓烈甚至淡了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。 　　其实可能只是一个导火线，分道扬镳也是水滴石穿的事情，他们的观念第一次出现分歧的时候没有人愿意让步，大概是分开最早的端倪了。 　　罢了，他是个果决的人，你若无情我便休，纠缠对谁都没意思，他也拉不下那个脸面，既然江由提出分手，他也不会挽留。 　　旁边的小朋友看上去还有点局促，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很奇怪的想法，等下要是硬不起来怎么办……人家是专业的，应该不至于。 　　公寓向来只有陶然一个人住，本来打算两个人一起住的时候换个大一点的，现在没有必要了。小鸭子也没说话，一路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进门换鞋，然后站在客厅里不知道要做什么。 　　作为长辈陶然先开了口，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 　　“钟裴。” 　　他没想到是个正经名字，小鸭子出道不是一向喜欢取个艺名什么的吗。他解开自己的领带，搭在了沙发上：“你先洗澡还是我先……还是要一起？” 　　钟裴又是一脸为难，表情写着还有这种操作，陶然突然明白过来，“……你不会啊？” 　　然后他又开始抓他的头发，拿过钱夹给了钟裴一张一百，“那辛苦你跑一趟……自己打车回去吧。” 　　钟裴大概觉得自己被看轻了，他强硬地把人摁在墙上，“你说过留我过夜的，我不会……你不会教我吗。” 　　陶然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，本来他觉得麻烦想放弃小鸭子，可是小嘎嘎似乎还挺好学……虽然他自己也是初次尝试，但是相较之下还是足够应付生手的。 　　之前和前任最多也只到用手的地步，转念一想自己是花钱买享受，陶然心里豁达坦荡，十分放得开。他一步一步手把手教小嘎嘎，虽然进去的时候挺疼但是对方很听话，让他很有感觉。 　　他们在浴室里做了一次，又在床上做了一次，这种事情像是本能，小嘎嘎学得挺像样，尽管器大活时好时不好，但陶然觉得他以后一定能成为头牌。 　　温存一番后，陶然隆重买了单，第一次总不能太寒碜，他给了半个月的工资。 　　“这是做什么。” 　　陶然亲了他一口，小朋友的两块胸肌手感上好，年轻的肉体就是不一样，“今天晚上我很满意……我还挺喜欢你的。” 　　小嘎嘎终于露出了点得意的笑容，似乎有点踌躇但还是开了口：“那要不要包月？” 　　一个晚上半个月工资，小嘎嘎再好他也睡不起，“……哥哥有钱就会找你的。” 　　钟裴压着他又蹭了蹭，像只刚刚得宠的大狗，怪讨人喜欢的，“钱我不要，当成学费……第一个月免费试用，我想进步。” 　　这话讨到了他的欢心，陶然觉得一晚上搭进去一个月的工资都不亏，这么多天的愤懑和郁结都烟消云散，小鲜肉真是妙物。 　　陶然留了电话，给他备注“小嘎嘎”。 第2章 纯情还是下流 　　醒来的时候局面有点乱糟糟的，昨晚带回来的纯情小狼狗从背后把他整个搂在怀里，两个人四肢交缠，事后没有清理身上黏腻腻的有点难受。 　　“……起来了，”陶然踢了踢对方的小腿，对方不仅没有醒还下意识地把人缠紧，他本来就有点起床气，直接一脚把人踹下了床，“醒了没？你下班了我可要去上班了。” 　　钟裴揉了揉眼睛，看清楚和自己过夜的是谁以后，脸上的神情清明了不少。 　　他跟在陶然屁股后面，刷了牙洗了澡还蹭了一顿早餐。陶然平时是个脾气温柔的人，几乎没怎么有过愠色，只要让他顺了心都有好果子吃。 　　“晚上我还能来吗？” 　　陶然看着对方湿漉漉的眼睛，莫名有种自己养了一条哈士奇的感觉，而且这小狗狗不仅黏人，还有点缺爱。 　　他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，喝光了杯子里的牛奶才拿眼睛看他：“要是金主给我安排的工作不多，我就打电话给你。” 　　得到了形式上的允许，钟裴同学立即高兴了起来，陶然觉得好笑，“高兴什么，试用期不要钱的。” 　　“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做那个，”小嘎嘎一脸天真地说着下流的话，“……很舒服。” 　　饶是他见惯了世面，商场上大风大浪、暗潮涌动来去之间，没由得被这句话弄得赧然起来，“有空多多磨练，我觉得还不够。” 　　坐回办公室的皮质转椅，公司上下都洋溢着一股喜庆，陶然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己的受欢迎程度，他还以为自己对下行事严格不苟言笑，多少会被诟病。 　　殊不知俊美的外表足以让人原谅他的任何不足之处，顶多是添了“冰山美人”这样无伤大雅的称号而已。何况明眼人都看出总经理前段时间为情所伤精神不佳，如今重归单身帅哥行列，哪个小姑娘不春心萌动。 　　桌上还有一堆等着他审批签字的文件，钟鸣虽然给他放假大方，事情等他回来还是他做，所以没什么差。他给秘书打电话询问行程，听完汇报眼神有些讶异，“原本给您安排在下午的会议安排了其他人，合约老板亲自去了……他说您刚休完假也需要过渡期。” 　　如此贴心让陶然有些受宠若惊，剩下的事情很快处理完，和江氏签合同本来是最棘手的，这么一来让他松了一口气。 　　下班时间甚至还能提前，陶然在落地窗前等着夜幕慢慢笼罩整个城市，时针指到六的时候才离开。 　　平时他都要再忙一会儿，喝个酒见个面都得挤一挤时间，现在突然多出来的大把空闲倒让他无所适从。 　　这么一来他想起了钟裴，早上说了要是没事可以让他来，他拨通了号码，对方像一直等着似的，这边才响了一声那头便接起了电话，“……我去酒吧接你还是你自己来？” 　　“我离你家近，”小嘎嘎的语气里都是兴奋，像个被临幸的妃子一样，“……但是我还没吃晚饭。” 　　· 　　“……你直接过来。” 　　陶然很难得有这样亲自下厨的时候，其实在留学期间不会做饭是很煎熬的，中国人口味吃惯了精粮，每天总要几口米饭下肚，不然难有真切的饱腹感。 　　正在尝味道的时候门铃响了，菜还在油锅里炒着离不开手，他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，“先等着，等我一会儿。” 　　这么说完就挂了电话，门铃声也安安分分地等着，陶然忙着装盘端菜，碗筷摆上桌以后疑惑为什么多了双筷子，才想起门口等他解除封印的小狼狗。 　　他连忙开了门，有些愧疚：“你就这么老实也不叫唤？” 　　钟裴的表情乖巧极了，“……你让我等着我就等着。” 　　这样没性子让陶然更加笃定对方身世可怜，平白无故谁家孩子会走上这条路。 　　他忍不住想要多加照拂，往他碗里夹了块鸡肉，谁知小嘎嘎会错他的好意，“等下我会更加努力的！” 　　……什么呀。 　　一回生二回熟，钟裴开了窍以后更懂得怎么讨他欢心，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之前冒进，懂得慢慢挑逗他的敏感点，到了要紧的时候又放得开，弄得陶然要死要活。 　　结束以后他在陶然身上一路留下吻痕，艳醴的颜色像是白纸上晕开了一朵朵桃花。 　　他喘了片刻呼吸平复下来，推开舔得正欢的哈士奇脑袋：“刚刚说的都是什么话，下不下流。” 　　“我以为你喜欢，”小嘎嘎凑近亲了他的嘴一口，“……说那些‘下流话’时候你吸得好紧。” 　　陶然不知道钟裴到底是不懂装懂还是懂装不懂，明明都是些荤话，那张英俊帅气的脸说出来感觉很不一样，既纯情又下流。 　　洗完澡出来钟裴只穿着一条内裤，陶然正在看书，见他宠幸过后模样颇为娇俏，招手让人靠上来，然后手往下伸去，钟裴感受到他的食指挑开了边缘……然后放进了一个冰凉金属物。 　　“……客人是不是都这么给小费的？” 　　他直接当着陶然的面把“小费”掏了出来，是这里的钥匙。钟裴直接欺身上去，对方以为他要继续上缴笑着说不用今天份够了，他还是固执地不肯松手，低头很认真地吻了下去。 　　也不是每天都有空，一周打一两次电话，两个人就在陶然的房子里吃个饭，然后关上灯在每个地方练习。 　　钟裴有时候还会带一两瓶酒调节气氛，陶然对酒不是很在行，小嘎嘎说是客人点了又不喝的。 　　“你还有其他工作对象……” 　　“不是我的，我朋友的工作对象，”钟裴蹭了蹭陶然的脖子，底下多使了些力让对方感到难耐，“……我的恩客只有你一个。” 　　陶然伸手摸着他的背，又怜爱又疼惜，小小年纪还要为了讨好恩客说情话，“不用担心，我喜欢你……我的小鸭子也只有你一个。” 　　听了这话钟裴忍不住笑道，“如果是你，白嫖也没关系的。” 　　性生活的滋润下，陶然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了点年轻的感觉。这样的年纪抓住青春的尾巴死不放手，可能有点矫情，但他觉得还不错。 第3章 日久生情 　　最近陶然的状态很好，甚至比休假之前添了更多的亲和力。偶尔看见他衣领下还有一两枚吻痕，这变化的原因自然一眼便知。 　　为此心碎的女孩不少……能让总经理看上的人一定很优秀，怎么不考虑考虑其他爱慕者呢，天天做记号招摇过市，多让人伤心啊。 　　但是老板似乎被家务事烦恼，整天眉头紧皱，陶然再怎么能者多劳也不好过问，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……而且家丑不可外扬。 　　开完会钟鸣把陶然单独留了下来，陶然见他一脸忧愁想了想最近公司各部门业绩都不错，能让老板忧心的想必与他无关。正要开口老板先发制人，“陶然啊，实不相瞒，最近我被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气得不行，你最会管人，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……” 　　被委以厚望的陶然挑了挑眉，带孩子什么的可不是他的专业领域，实在有些为难。 　　“公子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，正是叛逆的时候……” 　　“可不是，”钟鸣如同抓住的救命稻草，死死握住他的腕不肯松开，“上次和家里闹完现在成天不爱回家，不知什么时候交了个女朋友，天天只顾着谈恋爱……” 　　这么说着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小鸭子，富二代任性过日子，小嘎嘎天可怜见的辛苦讨生活，真是朱门酒肉臭，路有冻死骨。 　　“您不如直白告诉他，要是没有家里的庇荫他连恋爱都谈不起，”陶然笑得很是得体，“现在的年轻人，总是需要一点打击才能成长的嘛。” 　　小嘎嘎似乎还是个学生，陶然没细问，周末正好他休息，带着人去高级餐厅吃饭，小嘎嘎高兴得很明显。 　　结账的时候对方顺手掏出了卡，他有点疑惑，钟裴的脸红了一红，“……上次有个姐姐送的。” 　　……他忘了钟裴是个在职小嘎嘎，差点以为两个人是在谈恋爱。 　　晚上陶然有点不在状态，他想，即使小嘎嘎现在只有他一个金主，以后呢。以后还会有更多喜欢他的人愿意给他更多、更好的东西，他不过占了个第一次而已。 　　他这么听话，这么懂得讨人欢心，实在是前途无量。 　　“陶然……”钟裴喜欢喊他的名字，尤其是在床上，“你介意我收别人的礼物吗。” 　　陶然仰着脖子感受着对方给他带来的快感，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，小嘎嘎无师自通地逼出更多声，最后只剩下闷哼。 　　最后两个人都很尽兴，陶然腿软得有些受不了，干脆使唤钟裴抱他去洗澡。 　　对方很仔细地替他清理着，他盯了一会儿钟裴头顶的发旋，然后慢慢开口，“……其实还是有点介意的，但是我能理解。” 　　钟裴抬起头，眼睫沾上了水汽，“那你收到我的礼物会开心吗？” 　　陶然不想敷衍这个问题，对方小了他九岁，正是三观初步形成的时期，他很认真地回答道：“如果是你自己送给我的，我当然会很开心。” 　　大概因为浴室水雾氤氲，以至于最擅于察言观色的陶然，忽略了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晦涩。 　　· 　　小嘎嘎靠着他那点嫖资活得好像比他还好，有天晚上还骑着借来耍酷的机车载他去酒吧，在他的房间里做。 　　……每个小鸭子都有自己的专属房间吗，陶然真是见识了。 　　房间里灯光烘托得气氛暧昧，暗示意味十足，两个人很快就进入了状态。虽然粉色和玫瑰有点恶俗，但是陶然不得不承认很让人动情。 　　钟裴好像用了点助兴的东西，陶然想这是他要掌握的内容，也就没有计较。钟裴一边吻他一边问什么感觉，陶然回答他有点热、有点痒。 　　然后钟裴就进去了。 　　平时在家里陶然带着略微保守的风格，此时此刻连羞于启齿的话都能轻易开口，他觉得好像比在家里刺激，不知道是不是环境改变了心境。 　　“叫出来，只有我听得见……我喜欢听你叫出声。”钟裴的声音性感勾人，那一张年轻好看的脸在微暗的灯光下，头牌得不能再头牌，陶然想想自己亲手教出了一个头牌，竟然有点舍不得。 　　现在给小嘎嘎的房间都比别人好，看来他已经开始崭露头角，以后真成了头牌……自己可能就睡不起了吧。 　　他有些遗憾，但想想人生得意须尽欢，今朝有酒今朝醉，往后人生会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，也就释然了很多。 　　所有人都会在他的人生退场，包括他自己。要是那个时刻真的来临了，他会笑着轻轻向他道别，让他的第一次没有一点瑕疵。 　　“你以后也会这样……这样待别人吗……” 　　“不会……” 　　“就对我这么、这么用力……” 　　“对……” 　　“那你快点儿……” 　　中途钟裴出去替他拿水，陶然陷在大床上痕迹满身。钟裴有个习惯很不好，喜欢弄在里面一次弄在外面一次，搞得他里外都湿湿黏黏。 　　身上的液体流下来会弄脏地板，在家里他都不想动，支使钟裴很顺手。 　　门被推开，陶然以为是钟裴回来了，撑起身子才发现是几个小男孩小女孩。都是十几岁的年纪，一个比一个鲜嫩，长得水灵好看，簇拥在一起像捧花似的。 　　“不是说裴少的房间吗，怎么只有一个毕业老哥哥？” 　　“……”陶然知道他们把自己当成同行，但是毕业老哥哥……听着可真伤人，他当顾客的时候，一个个嘴巴甜得像抹了蜜，现在说出口的都是刀子，特别扎心。 　　这时候钟裴端着杯水回来了，看到他房间里的不速之客，脸色变得很难看，陶然还是第一次看见。 　　“你们是谁？” 　　鸭头要训话了，他怕小嘎嘎发怒伤了他们同事之间的和气，职场上最忌结仇，于是出言劝慰，“别骂人家小弟弟小妹妹，大家都不容易，你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……” 　　“……出去。” 　　他被小嘎嘎突然生出的气势吓了一跳。 　　急忙赶来的酒吧主管对钟裴点头哈腰道歉，陶然突然意识到这样的场面……躺在床上一身狼狈的自己，更像被嫖的那一个。 第4章 你见过我的困苦 　　“……从前有个贫穷而爱慕虚荣的小女孩，她很美丽，这正是她的不幸。 　　女主人让她回家的时候，也许是炫耀，也许是区别开自己与过去的贫穷，小女孩穿上她最好的衣服和新鞋子。为了不使她的脚沾染上污泥，她提起衣襟小心翼翼，路上有一个很大的水洼，她怕弄脏了新鞋，就把长面包放在上面。两只脚刚刚踏上去，小女孩便和长面包一起不可自拔地沉了下去，一直沉到女巫的酒厂里。 　　动荡的思想变成了歌，柔弱的鸟鸣声成了一首完整的欢乐颂。美丽的小女孩变成了最不起眼的灰鸟，辛苦收集面包屑，直到拼凑出一块完整的长面包。” 　　钟裴不知道为什么陶然想给他讲睡前故事，但是这样的情趣未尝不可。陶然嗓音清冷，带着对他独有的温柔，听起来非常迷人。 　　他们像往常一样睡在陶然的床上，对方身上全是他留下的痕迹，钟裴亲了一大口才把他放开。 　　…… 　　周一陶然又请了假。这是他工作以后第二次请假，两次都是因为失恋，他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点窝囊。上一次因为时间长久舍不得还能理解，这一次被小朋友欺骗了感情，都不知道要找谁说理。 　　明明破绽百出，处处是马脚，而一向精明的他居然因为醋头上一一忽略。再说……本来就是金钱交易，人家的身价要两清他可能也付不起。 　　他躺在自己的被窝里，床单上还都是钟裴的味道，愤恨地全都卷进洗衣机里，突然靠在墙上心酸起来。 　　这个年纪了，没有想过还能拥有一份浓烈的感情，遇到小嘎嘎觉得自己挺幸运。想着能在一起，时间长短都要好好过，最后好聚好散，当成一个春梦，爽完也就算了。 　　谁知是自己被玩弄在手心里，他把人家当成出来卖的，贫瘠的心意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笑话。 　　几乎就要落下热泪，但是他咬了咬牙，抖着手拉黑了备注成小嘎嘎的电话号码。 　　……他什么时候狼狈过呢。 　　不会吵架的时候，江由都是让着他的。被逼着学会如何争取利益最大化以后，言辞交锋之间，几个回合都不在话下。 　　江由喜欢他做一个岸边之人，满足自己的保护欲。可陶然这样的人，注定做不了温室里的花朵，他母亲离世的时候没有做成，父亲倒下的时候没有做成，咬牙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，再也没有可能。 　　他在岁月里站成一棵树，风狂雨骤也教不会他示弱，反而学得薄情又固执。说分手就分手，一句挽留也没有。 　　故事不是童话，现实的每一笔都是上帝的兴之所起。他要他们跌宕，此起彼伏抑扬顿挫，极尽卖弄他的桥段；他要他们惨淡，苟且贪欢抵不过命运，别离成了最好的结局。 　　时间是最美妙的奇迹，岁月的缝隙之间，深邃的伤口总会悄无声息地愈合，留下一道浅浅的疤，再慢慢淡去。 　　……八年他都放下了，这一场过家家又有什么理由割舍不下。 　　· 　　晚上实在不愿吃外卖，陶然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挑菜，一层一层逛，一圈一圈绕，消磨着重新空虚的时间。 　　差不多感觉到饥饿，他才提着东西回了家。 　　……家门口赖着一只小狼狗，身上散发着伤心、愤怒还有其他形容不出的气息。 　　小丧家犬给陶然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有接通，视如珍宝的钥匙打不开紧闭的门时，心碎了一地。 　　他的锁突然不对劲，拍门没有人理他，他不知道为什么。明明上次还好好的，一起体验了酒吧里最高级的服务，陶然比平常更兴奋，他感受得到。 　　坐在门口守了一天，等到陶然对方却像没看见他一样，钟裴难受极了：“为什么不接电话……换锁了也不告诉我！” 　　恩客的腕被他攥得发红，半天憋出一句话：“……没有必要吧。” 　　钟裴听完满脸愠色，夹着受伤的表情看上去还有点委屈可怜，“你说什么？” 　　陶然是个不容易心软的人，做事虽然温温和和却也干脆决绝，何况他岁数长些不能意气用事，一定要把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、漂漂亮亮。 　　抬眼回视对方质问的目光，他一脸平静，“我又不是没给钱……再说您这样的，我嫖不起。” 　　“……我什么样的？” 　　有些人生在了罗马，一辈子没有经历过颠沛流离和求而不得，不知人间疾苦，以为想要就可以得到。 　　……钟裴和他不一样。 　　他们之间的情分，说到底又有多少呢，也许早晚被时间稀释，所剩无几，零零星星还不够点头打一个招呼。 　　对方的怒意喷薄在他身上，英俊的脸显得有些狰狞，陶然试图剥开他的手指，发现自己的力气在年轻人面前根本不够看，“……我给你的小费有没有你一星期零花钱多？” 　　小嘎嘎一时语塞，脸红了又白，恼羞成怒反唇相讥，“没钱你还嫖鸭？！” 　　“是我鬼迷心窍，”陶然脸上添了哀色，“当时应该出门找一个……” 　　没有一个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话，钟裴一拳打在他耳朵边的墙壁上，陶然没眨眼睛。男人年轻不是问题，年轻不懂事还有能力搞幺蛾子……给他捅出什么娄子都无法预料。 　　他只是领着固定工资的上班族而已，在这座城市打拼数年，也就这样了。 　　冰凉的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，陶然念着小嘎嘎的好把人送到小区门口，下车的时候对方头也不回，身上的衣服浇得湿透。 　　……城市里下的雨，全都是金钱和人情的味道。 　　成长是一件幸事，追一段爱情的勇气，得不到的拼命想要，以为自己与众不同的幻想，明白了世界上有些事情力所不能及，就应该提前放弃。 　　免得以后更伤心。 　　幸运和厄运此消彼长，甜蜜与苦涩交织错杂，苦尽甘来，乐极生悲，都是无法抉择的。只要学会了妥协，学会了低头，就能在世俗大度的庇荫下，活得和别人期望的一样好。 　　光阴不缓不急，磨平了所有人的棱角。 　　陶然一脚踩下油门，关上车窗，收回了远眺的目光。 　　这座城市埋葬了他数年光阴，大学开始到工作以后，面对着坟墓，冷眼稍稍回顾，曲折灌溉的悲喜，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原。 　　这么多年他的全部努力，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。 第5章 白昼遇见黑暗 　　把心情收拾好，穿上西装打好领结，陶然又是公司里能力出色、处事妥帖的总经理，不知多少傻白甜的理想型。 　　跟小嘎嘎断得容易，但他心里留有余情，江由不一样，藕断丝连的是他们这么多年千丝万缕织就的关系网，密密麻麻、环环相扣，每一处脉络都错综复杂。 　　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，分开之前合作的项目还有一个没有谈完，能移交给别人的都不在手上了，剩下来的都是非他不可的。 　　但陶然好歹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，这样的场面也不过是演技罢了。 　　……何况对方演得比他还好，根本看不出两个人曾经亲密无隙，如今分崩离析。 　　“合作愉快。” 　　江由捏了捏他的手，陶然有些排斥这种过于亲热的举动，很快收回了自己的手。 　　他到车库取车时候，对方站在他的车旁，显然是刻意在等他。 　　“……晚上能不能去你那里喝杯茶？” 　　陶然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，他终于第一次把冰冷的目光投在江由身上，“还是免了……人走茶凉，别人那里多的是热酒。” 　　江由摁回他打开的车门，语气里不无示弱：“是我不对，这么久了，发现最懂我的还是你，别人再好也不比你贴我的心。” 　　时间冲淡了疼痛，迟到的恍悟成了过期的药，后遗症还是副作用谁都研究不清楚。初恋的花开在狂风暴雨的相遇里，几不可闻却石破天惊。在那一段迷茫晦涩的时光里，随着学习和工作辗转，成为了陶然汲取养分、赖以生存的沃壤。 　　但木已成舟，有关以往的欢乐成了蜜，现状是一杯苦涩的茶，掺在一起滋生出最糟糕的情绪。 　　……陶然本来以为他能够和江由走到最后的。 　　连告白都没有的开始，只能算得上勉强及格。当初谁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海誓山盟，又如何供奉着那一段不甚清晰的如烟往事呢。 　　冗繁的琐事缠得他抽不开身，去想恋情要如何继续经营。年岁老得很快，说出“到此为止”的时候，心脏也只是剧烈地颤动了一下，八年的时光仿佛成了陶然听过的一个故事，竟能用一句“爱过”轻巧带过。 　　“算了吧，”陶然抽出自己的手，“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性子，再后悔也不会回头……再说我不后悔。” 　　“我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喜欢你，”江由强势地把他抱住，“我看见你高兴，想到不是因为自己居然心痛得厉害。我要拿你怎么办呢，我要拿我们的感情怎么办呢？” 　　陶然用尽全身力气挣开，一抬眼尽是凛冽绝情，“我和别人做过了，发现谁都没有那么不可或缺，你也可以试试。” 　　他不是爱了就赌上一辈子的人，如果喜欢穷途末路，便会义无反顾地放手，江由是，钟裴也是。 　　他总是向所爱的人伸出手，请求对方将自己从生命里剪除，孤傲而骄矜。 　　……成长大约是每个人必经的溃烂，裹挟着一身伤口，踽踽独行在现实的羊肠小道上，陶然的心里徒余一片悲凉。 　　万事不尽如人意，白昼又遇见黑暗，循环往复，永不停歇。 　　· 　　把和江由有关的事情全都扫尾干净以后，陶然莫名感到心里一阵痛快。 　　次日稍微起得迟了，路上又等了几个红灯，他刚刚把车停好，一个小男孩往他的雨刷上夹了小广告。 　　他微微蹙眉，平时甚少将不耐烦的样子表露在外：“自己拿下来，不然叫保安把你赶出去。” 　　小男孩低着头拿了下来，眼疾手快地往他车里塞了进去，然后逃之夭夭。 　　“啧……”陶然懒得重新开一次门，没有放在心上。 　　他才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，钟鸣亲自下楼见他，陶然想着昨天的合同虽然重要老板也不至于这么重视，连忙起身打了个招呼。 　　老板开门见山：“家里的那个小混蛋被你的几句话提点，好像还和女朋友分手了……上进不少自己说要来公司学习，正好赶上暑假，我想让你亲手带带他。” 　　“……” 　　陶然觉得自己应付不来，他最近刚被个青春期弄得有点糟心。 　　“你办事一向让人放心，这份家教费到时候另算，”钟鸣拍了拍他的肩膀，陶然感受到老板心意的分量，知道自己也不亏，“……我就直接安排人过来了。” 　　他还是有些头疼，老板儿子是个不良少年，十八九岁搅得全家上下鸡犬不宁，还不是因为家里人宠出来的。他说不得骂不得，肯定要捧着哄着。 　　转念想到伺候好这位，一两句美言自己又能少碰几次壁，老板还欠上他一份人情，也就接下了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，“我要去哪儿接驾？” 　　钟鸣摆摆手，“不用，我到时候叫人给你领过来。” 　　“那我就在这里侯着了。” 　　……希望别是个不听人话的主儿，带着他玩玩前辈还是有这经验的，陶然如是想。 　　他低着头签字，有人敲门应了一句“进来”，脚步声走近，接着在他面前站定。 　　“既然你父亲把你交给我，有什么不会的可以尽管问，”陶然边翻文件边交待，然后抬头想做个自我介绍，“我是公司的总经理……” 　　剩下的词句一时被噎在了喉咙，平时运转飞速的脑子有点钝，他愣了愣，把名字补上：“……陶然。” 　　穿上衣服的小嘎嘎没有床上的好看，陶然在心里偷偷摸摸比较了一下，小嘎嘎抬着下巴看他，不知是什么想法。 　　……反正是成熟了，知道他们的关系上不得台面，还学会了忍耐自己的脾气，和那天怒发冲冠要吃他的样子判若两人。 　　虽然还是被他看出了愤懑和不甘，但是好歹乖乖站着。 　　“你先把文件看一看，不懂的再问，”陶然叫人给他安排了一间小办公室，“要是累了就可以下班。” 　　“隔这么远不方便问问题，”钟裴终于开了他的金口，“我要在你办公室里。” 　　陶然有点不悦，他给彼此空间不好吗，相看两相尬，钟裴为什么要给自己添堵呢。 　　……替人打工如同精神卖.淫，现在对方是恩客，是金主，他没办法拒绝。 第6章 增值服务 　　不经意间抬眼看见一张俊脸，模糊于男孩与男人界限之间的钟裴总带着点惑人的气质，陶然摸不清对方的意图，总不能是来故意膈应他的吧。 　　想来之前他们两个是自己吃亏，对方在暗他在明，现在似乎还是他落了下风。但陶然最擅长扬长避短，在不利的局面里找到转机，扭转自己被动的形势。 　　小嘎嘎老老实实地坐了一早上，他把文件处理完中途还出去开了个会，钟裴对着笔记本钻研许久不知自学了些什么。 　　“陶然……哥哥，”钟裴没有直呼其名，这份尊敬生硬得陶然有些不适应，但强扭的瓜不知为何让他心情舒畅，“我有个问题想问你。” 　　陶总经理双手交叉，正襟危坐不敢怠慢，“……你说。” 　　“公司推出的新企划主打免费服务，持续盈利的立足点在哪里？” 　　“互联网增值服务，Freemium模式，”陶然嘴角一挑，本以为小嘎嘎是来装模作样的，没有想到还真花了点心思，“这个词是free（免除）和premium（费用）的结合，用免费服务吸引用户，然后通过增值服务，将部分免费用户转化为收费用户实现收入。” 　　钟裴略一沉思，“收费游戏和充值游戏的区别？” 　　……也不算一块朽木。 　　他本来当钟公子是个纨绔子弟，现在看来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，何况他们两个人的交锋，陶然一时疏忽也罢感情用事也罢，总而言之是被一个小朋友戏弄了。 　　“互联网时代免费是必然趋势，硬要给自己的服务加一个付费的门槛，会把大量的用户挡在门外。不必通过广告教育的模式获取用户基础，而是通过用户的免费使用，让用户进行自我学习以及熟悉。 　　Freemium提倡的是让一部分高级用户支付普通用户使用产品所消耗的费用，随着用户的增加，越过临界点，愿意付费购买优质服务的用户随之增加。打个比方……支撑一款游戏生存的向来是氪金玩家的阔绰，普通玩家充当高级NPC的用户体验，免费用户越多流量越大，就越让人更有快感。” 　　钟裴似乎对他的理论很感兴趣，但是说的再多也是纸上谈兵，没有经历实战还是很难体会到商场上的波诡云谲。 　　……毕竟任何博弈都没有必胜之法，这么些年累积下来，他不过添了些经验和市场敏感度而已。 　　钟裴接着他的话往下说，“就像电子商务运行平台虽然免费，但中国几乎所有的商家都在上面开店的时候，随手搜索一样东西，都会出来1万个结果。大部分人没有耐心往下翻页，如果想要在搜索结果争取前位，就需要交纳增值服务费。” 　　陶然点了点头，合上自己手里的文件夹，余光看见对方还很认真地盯着他看，像个等老师表扬的小学生。 　　“……很好。” 　　得到夸奖的小狼狗尾巴摇得很欢，全身上下都是被顺了毛的样子，陶然想，钟裴不会是特意来他面前表现的吧，毕竟是他甩了人家，还间接批评过他是个败家子。 　　……男孩子幼稚起来怎么这么可爱又好笑啊。 　　· 　　多年来为工作废寝忘食，养成了陶然不按时吃饭的毛病，钟公子敲他的桌子提醒，他才发现已经到了午饭时间，连头也没抬：“你可以自己下班，我下午休息。” 　　“我爸没给钱，也没给我办饭卡，”钟裴看着他理直气壮，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，“你说有事可以找你。” 　　“……”这要食的架子和装鸭子的时候真是云泥之别，陶然的小嘎嘎特别会卖乖，眼前这位真是当祖宗当惯了。反正都馅都漏光了，干脆本性暴露？ 　　陶然想替他叫份外卖，突然觉得有点亏，以后总不能从老板儿子的工资里扣回来吧。谁知老板儿子想得更美，“……你能不能给我做午饭，反正下午三点上班。” 　　哦，节约成本合理利用人力资源？ 　　饥肠辘辘的眼神盯得他发烫，陶然合上笔记本，椅子转了半圈然后站了起来，“你都知道是下班时间，给你做饭算加班费……你出？” 　　“……” 　　钟裴像只蔫鸭子跟着家长陶然坐电梯到停车场，陶然坐进车子解了锁，他和往常一样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，一张小广告正好掉在手上。 　　……24小时全套服务俊男美女送货上门？ 　　图片选得暗示性很强，电话号码印得特大，钟裴气到要爆炸，而旁边这人丝毫没有发觉，等红灯间隙还接了个电话。 　　“下午一起喝杯咖啡？好啊……” 　　好你大爷。钟裴忍住小暴脾气在心里爆了句粗口，他告诉自己要忍住，要做个有素质的富二代。 　　平静无波的城市荡动着沉闷、压抑并伴有一点冰凉的气息，随着行色匆匆的人流和不时从树上飞窜而过的麻雀在空气中飘动。 　　和别人打电话就笑得这么好听，跟他说话和见了鬼似的。钟裴自怜自艾，他为了今天能给陶然好好表现一下，预习了一个晚上的功课，辛苦半天只得到了一句表扬。而且他一下岗，陶然就要寻思第二春……这真的不能忍。 　　草草吃过饭陶然就没有管他，自己进房间休息。以前接下来他们就要滚在一起，上班快来不及了陶然还会逼他速战速决……现在钟裴越想越恼火。 　　他知道钥匙放在哪里，直接开了主卧的门。 　　刚刚酝酿出睡意突然有人进来，陶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，小嘎嘎黏黏糊糊地亲着脖子，他微弱地抗拒着：“你干什么……” 　　钟裴把小卡片往床上一甩气势如虹，“……干你。” 　　意识不清醒的陶然没太分清是在做梦还是现实，稍微用了点力推不开狗脑袋也就随他去，“我没钱包你……” 　　“免费服务向来注重用户体验，”钟裴轻车熟路解开他的睡衣，“把NPC摁在地板上摩擦也没关系……” 　　陶然当真和原来嫖他时一样懒得动弹，上午勤勤恳恳工作的白领精英模样一点儿不见，小嘎嘎兢兢业业地做起了老本行。 　　闹钟铃声响起被钟裴掐掉，他把电话打到自己亲爹手上，给自己现在的家长请了假：“他不舒服下午不去喝咖啡了……我在照顾他。” 　　……喝什么咖啡，陶然只要在他心里上班就好了。 第7章 狭路逢情敌 　　钟裴还没醒就被一脚踹到了床下，他揉着撞到的叽叽，质问陶然：“又怎么了？！” 　　“你这种行为，”陶然气得想下床打他，腿间却有东西在淌，使得说出来的话气场很虚，“……搞你公司的下属很光彩？” 　　“哪里是搞公司下属……”钟裴嘟囔了一句，“明明是搞上司。” 　　陶然觉得局势很糟糕，以前还能使唤小嘎嘎给他清理，现在根本不想多看他一眼，边走边往下流很是难受……所以这么多次了还学不会，要来干嘛！ 　　钟裴跟了上去，“你为什么不叫我，这个我会。” 　　“你会还要我叫？！” 　　他强硬地把陶然抱进浴缸里，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替他清理，“……我就想在你醒的时候弄。” 　　……操。 　　陶然想当老板。 　　这样就可以操他妈了。 　　和客户约好的时间已经迟到半个小时，钟裴殷勤地替他端茶倒水，陶然坐在沙发上脸色见白，他有点烦躁，抓了抓自己的头发。 　　二十九年来他的生活第一次被打乱，嫖小嘎嘎的时候也没上班迟到过，这老板儿子把他弄得乱七八糟。 　　……所以他真的要好好处理这段关系。 　　“钟裴同学，我把话跟你说清楚，”钟裴被勒令坐在他对面，眼神中有点按耐不住的得意，陶然喝了口热水继续说下去，“我承认我当时喜欢你……” 　　钟裴眼里的得意要冒出来了。 　　“……但是我喜欢的是那个可爱的小鸭子。” 　　钟裴僵在原地。 　　“再……一遍？” 　　风水轮流转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，就是西风压倒东风。陶然嘴角微往上翘，“我喜欢那个邀请我包月，叫我嫖他的小鸭子，长得像头牌，技术也是头牌……” 　　正说话间门铃响起，钟裴被陶然的话打击到有些失神，于是陶然自己去开了门，却看见一张此时此刻最不想看见的脸。 　　——江由没有见过这样的陶然，情.事过后的慵懒气息甜美而诱人，眼尾的一丝不耐勾得他有些心痒。他没有想过向来冷淡的陶然也有如此艳情的时候，以前最多……最多不过是咬着唇微微发颤而已。 　　但这样的场面显然不可能是陶然一手造成的，意识到还有第三者在场，江由突然感到怒不可遏，他的陶然被突然插足的人染指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他们分手一个月内。 　　他不顾陶然的阻止闯了进去，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一米八几但显然还乳臭未干的小男孩，顿时觉得自己非常可笑：“陶然！这是你对我的报复？” 　　当事人对自己没能把火.药桶拒之门外产生了浓烈的失败感，“别高估自己……现在你是前前任，他我也不要了。” 　　这句话成功点燃了另一个火.药桶，钟裴从沙发上弹起，“陶然哥哥，你说过你会一直爱我的！” 　　“……” 　　不知为什么，陶然总觉得钟裴和他身边的人一点都不像是同一篇文里头的，小嘎嘎画风太迥异，他总是不能很好地接招，还会被对方带跑偏。 　　· 　　江由还想再开口被陶然打断，“我以为那天我已经说得够清楚，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，没有继续牵扯的必要。” 　　沦落为前任的钟裴不甘示弱地在一旁煽风点火，“对！他现在是我的……” 　　“闭嘴！”陶然觉得有点丢人，“……给我滚去洗厕所！” 　　陶然凶人的次数寥寥无几，这辈子仅有的几次可能都在老板儿子身上。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剑拔弩张，江由甚至有些怒其不争，“你好歹给我找个实力相当的情敌，胜之不武……别说我欺负小朋友！” 　　……简直像是自己养的傻狗在江由身上撒尿的感觉，家教不严的确是他的责任，陶然红了又白，没个好脸色。 　　“我是来挽回我们的感情的，”江由放软了语气，又是他最熟悉的哄人口吻：“我不相信八年的感情你能说放就放。” 　　所有过往被深深埋葬在泥淖里，越是美好越像一个嘲讽，每一句承诺都像毒针一样，密密麻麻地扎进心脏。情话动听如故……可惜他和江由，在心里隔的万重山水早就成了千里冰封，再也长不了新芽。 　　“你知道我做得到，”陶然有些无力地扶着额头，冠冕堂皇的话也懒得说了，“……刚刚是我没管教好让你见笑，一个就够让我头疼的，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，你让我省省心。” 　　听到这句话江由很难相信，有一天骨子里高矜的陶然身上竟也沾了烟火气息，为了一个外人向他说软话……也许现在他才是外人。 　　像是他一直舍不得折下的一枝兰草，被一只来撒野的狗叼走了一般！ 　　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，但他绝不认可对方的胡闹行为，“你总会明白只有我最适合你……跟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乱来！像什么话！” 　　……不像话的事多了去了，陶然腹诽，他和小嘎嘎从头到尾就是胡闹，嫖小鸭子睡老板儿子，哪一件往外说能好听？ 　　他也没有想到从未偏离运行轨道的行星，出轨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念头而已。 　　因为下午的事情陶然的心情持续低压，本来想叫何其出来喝酒，但他被折腾了一下午有点虚弱怕受不住，干脆回公司加班。 　　傻狗惹陶然生气心里忐忑，但那个从未见过的男人让他一直冒着酸气，更可恨的还是陶然……说什么喜欢小鸭子，这是变相骂他欺骗感情吗。 　　他不肯回家一直坐在办公室里陪着，陶然的身影映在落地窗上，皱着眉翻翻写写，偶尔拿起手机看看。 　　钟裴突然有点内疚，对方和他不一样——不仅仅在于他们两个人相差了十岁，还在于陶然已经开始承担他的社会责任，而他还在父母的庇荫之下，不知人间疾苦不知生活悲喜。 　　他唯一难过的时候，是发现自己喜欢上了陶然，正要和他坦白，陶然就不要他了。 　　……明明是陶然先来招惹他的，嫖谁不好，嫖到他头上。 　　给不给钱，他的心都被白嫖了。 第8章 像鸟飞往你的山 　　第二天陶然的脸上结着一层霜，钟裴坐在办公室里，终于感受到对方冷淡下来到底是什么样子，眼神冷，语气冷，每一句话都像冰渣子一样刺人。 　　……关键是陶然不理他了，这让他的一腔热情都降了温。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，看上去一点都不懂怎么让陶然高兴，还害他失宠害他受罚害他被打入冷宫。 　　一早上陶然打内线叫了助理姐姐七次，钟裴想送个报告有什么难的，偏偏就把他当透明的空气。从小到大他最受不得被人忽视，作为老幺连他哥钟屿都宠着，谁敢不给他好脸色，也就是他这性子，说一句不得就要闹离家出走的。 　　可在陶然面前，他什么都算不上。 　　原来还是技术好的头牌呢，现在估计就是个纨绔败家子。 　　这么两天下来钟裴自己也觉得没意思，陶然笃定了一眼都不赏给他，继续下去就是在自讨没趣。 　　他哥再来敲他房门的时候，他泄气了。 　　“你不是要我监督你按时上班吗。” 　　这张和他相似却多了几分成熟的脸上带着戏谑，钟裴前几天的斗志已经消磨光了，“不想去，人家不待见我。” 　　钟屿皱眉：“我记得陶总经理虽然为人清冷，处事却是极好的，好歹你是钟家少爷，能不给几分薄面？你自己造了什么孽惹人家生气了。” 　　钟家少爷声音一闷，“……我哄他和我睡觉了。” 　　“……”钟屿一惊，“你可真行。” 　　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，但是亲弟弟的感情他也不好打击，钟屿斟酌了一下用词问道，“……他愿意吗，人家喜不喜欢你？” 　　“他那时候睡得迷糊但肯定是愿意的，”钟裴本来一脸笃定，随即又气馁下来，“……他不喜欢我。” 　　钟屿被他这么一是一不是弄得云里雾里的，少年心事暧昧又多情，难不成是陶然玩弄了弟弟的感情？ 　　这么一想他问了一句，“……陶然是不是和你玩玩然后你当真了？” 　　“不是！”钟裴急忙澄清，他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，“……那天和爸吵架跑去酒吧喝酒夜不归宿，他把我当成小鸭子带回家过夜了。” 　　没有料到是这般开展，估计方圆十里的狗都给钟裴可怜的初恋献血了，钟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，“你也不说就让他误会？” 　　钟裴脸有点红，“……他很好，我喜欢和他在一起。” 　　他哥哥有点无奈，自己弟弟也不好说他，“原来是你欺骗人家感情啊。” 　　“所以他说他喜欢的是那个小鸭子，我一点办法也没有，”钟裴觉得自己的感情之路有点悲惨，“哥，我是不是不应该操之过急……” 　　的确是操之过急了。真心都还没得手就想着收网，手段稚嫩还落入窠臼，陶然这样的人物要是被得逞了，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该觉得弟弟喜欢的人也是个傻子。 　　“哪有这么容易，我可是听说有人追了陶然好几年都没得一个正眼，”钟屿故意使了点坏，“……你凭什么，肉体还是色相？” 　　· 　　打渔三天的钟家少爷终于去晒网了，陶然接到电话的时候一脸面无表情。背景音是酒吧的醉生梦死，隔着手机都能听到钟裴在纸醉金迷，“您是他的暑期家教吧，他在这里喝醉闹得不得安宁……” 　　挂掉电话陶然驱车前往，一脚油门踩过去，地址正是他们的定情老地方。 　　呸，故意找他的不开心是不是。 　　自从和钟裴搞在一起，他就没去过什么灯红酒绿的地方，一时间对这样暧昧而糜烂的氛围有些不太适应。 　　看着短信发来的包厢号码，陶然停在门口整了整衣服，听到熟悉的声音推门跨步进去，俨然一派家长作风。包厢里是裴少的狐朋狗友，见陶然来了赶紧让出一条道，钟裴坐在中间还拉着一个小男孩不肯放手，像怨妇像祥林嫂，小男孩见有人来负责了赶紧开溜。 　　陶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。 　　钟裴一把抱住他的腰哭天喊地，“你知不知道他有多薄情……还问我是不是就操.他一个人……” 　　床上里的话都拿出来乱说……陶然好想给他一巴掌。 　　“我他妈就没操过别人！” 　　钟裴突然大声把他吓了一跳，醉鬼抓着他的手，越攥越紧不肯松开，“他还和别人谈恋爱……我就只喜欢过他一个人……” 　　“但是他以后只能和我在一起！” 　　……陶然居然听醉话听得有些感动。 　　“我乖乖当好学生……刷个卡都要想好台词……” 　　“江湖半年没裴哥的传说！” 　　越说越不像话了，钟裴的小伙伴们都装聋作哑，不是低头玩手机就是四处看风景，反正没一个敢光明正大看戏的，都竖着耳朵等着呢。 　　“他居然喜欢那只小鸭子？小鸭子……小鸭子！” 　　陶然听得脸红想捂住他的嘴，谁知钟裴开始把手往他衣服里伸，他以为钟裴在外边如此随便，谁知钟裴舔着他的掌心：“……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嘎嘎了？” 　　……操，居然知道。 　　现在钟裴是他的所有物，一举一动都打上了他的标签，陶然觉得丢尽了脸面。他把醉鬼拖走，给他洗澡还非要捏着那只小黄鸭，“我是不是你的小嘎嘎啊……” 　　陶然的衬衫都湿了一大片，他觉得自己能少活二十年。 　　给小鸭子洗完他自己洗澡，一出去钟裴就把他扑在床上：“陶然哥哥，我是你的小嘎嘎啊……” 　　神经病啊。 　　陶然推不开他，钟裴亲他的脖子，在颈动脉那里舔来舔去，他有点受不了。小嘎嘎专挑敏感的地方，把他亲得浑身发颤，突然凑近他的耳畔，“要不要尝尝头牌的味道？” 　　陶然眼神迷离，分不清钟裴到底是醉酒，还是清醒。 　　……江由的确是最了解他的人，明白他说不出口的悲喜，清楚他一路走来磕磕绊绊的身不由己。谁知钟裴甜得像块有毒的糖，阴涩乏味的光阴里黏着他的心脏，可那里早有一个豁口，心动的时候一牵扯，疼得他咬紧牙关。 　　多想要——都得松手。 第9章 长不大的野兽 　　头牌在他身上练习那么久，终于见了成效，钟裴压着他接吻，灵活地勾着他的舌头，几乎卷尽口腔里的津液和氧气。 　　“花了这么多心血……”钟裴吻着他的眼睛，“白便宜别人怎么能行。” 　　是啊，居然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和感情，从一开始就明白不会在一起多好，及时止损还能全身而退；偏偏命运的线系住了彼此滑过的眼，激荡的灵魂唱出枯槁的歌，纠缠不清藕断丝连。 　　钟裴把他抱在怀里，挑弄着陶然身上脆弱的地方，明明才刚刚成年的肉体，却强势而有力：“想不想要我放手……想不想要我进去……” 　　明明年纪轻轻又不懂事，可钟裴的资本够多了，还往上一直加砝码，天平倾斜到他的整个世界都称不起这份感情。 　　过往的苦痛从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渗出，也敌不过一时贪欢乐极忘形，陶然第一次在床上处于下风，他屏住呼吸，然后轻轻舒出一口气，“……要。” 　　他太容易对钟裴心软，局势已经有些失控。 　　上帝向来吝啬他的公平，钟裴从小被世界温柔以待，所以能包容他身上的一切利刺，哪像陶然的安乐一直囊中羞涩，一不小心就过期了。 　　他的人生是一场溯洄，那么多险滩逆流和漩涡，有些避开了有些没有，疼痛的记忆太深刻，趋利避害变成了条件反射。 　　在深渊的隐秘处，毒蛇朝行人发出“嘶嘶”声，悠闲地吐着信子，正如人们总爱怀着恶意，苛刻地解读他人所犯的过错。 　　……别人可以用理智爱你，但我不行，我要用荒唐来承担这个罪名。 　　“知不知道我特别喜欢你，”对方微微汗湿的额头，触碰时泛红的耳尖，还有幼稚却霸道的口吻和语气，陶然都一清二楚，“……你得和我好。” 　　他坐在小嘎嘎身上却一点主动权都没有，对方好像是故意的，偏不给他痛快，快感累积成堆，迟迟得不到冲破牢笼的那一刻。这种被支配的感觉前所未有，好像一点都不能反抗，钟裴不给他……他只好撑着往外退，打算自己再去找乐子。 　　“没有这样的……不是每件事都会如你所愿，你得知道。” 　　钟裴捉住他的腰，突然语气发狠：“你就不能、哪怕是哄哄我……” 　　陶然垂眉叹了一口气，被逼得眼角含情语气依旧平静如水，“我从来不哄人，不给我就再想办法。” 　　他本来就是个懦弱的大人，懂事以后被收回偏执的权利，保留下来的冲动也只够偷这一次情。 　　“想上床就找我，不许想别的办法……”他发狠地用起力，“还有谁能比我更好！” 　　全都弄在里面还不够，他在外面弄了两次，涂了陶然身上好多地方。显然对方很是不满，但是钟裴一点儿也不后悔。 　　他恨不得弄在陶然全身上下每个角落，全都是他的味道，可这想法一说出口，对方一定会觉得他很幼稚。 　　……像只长不大的小野兽。 　　· 　　接到钟鸣的电话时，陶然看了床上的人一眼，心里莫名没有之前的心虚，他归结为自首之前的坦然。 　　老板上来就问儿子的去向，现如今陶然作为把人教到床上去的家教，打算亲口打小报告将功折罪：“有一个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……” 　　钟鸣素来爱听报喜不报忧，他清楚要是陶然这么和他开口了，八成这事已经很棘手。自己儿子什么德性多少了解，提前做了点心理建设，“……你直说吧。” 　　“他在我这里您不用担心，而我……”陶然干涩的喉咙有些发哑，“就是那位让您不省心的女朋友。” 　　说实话陶然这么做颇有些贼喊捉贼的意味在里头，他和钟裴的事怎么看都像是他诱骗小朋友。做事周全心思缜密全成了把柄，况且现在的成绩一半归功于钟鸣的提拔，他理应是攀附的那一方。 　　——说不定就存了那份鸠占鹊巢的心思呢，谁不知道钟家老幺最受人疼！以后公司有他几杯羹还不是枕头上吹一吹风！ 　　——那小少爷指不定拿什么讨他欢心，股份当个生日礼物浪不浪漫？可不是给老板打打工能有的好处！ 　　起因经过都不重要，看客作壁上观乐得高潮越精彩越好，只有当事人在乎结果好坏。 　　对方开口显然有些艰涩，言语间竟带着征询，“……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？” 　　如同讨论公司的财务报表一样，陶然难以想象如此云淡风轻的谈判场景，他以为老板至少得说个方案，比如让他离开公司……或者狠狠拒绝他的小儿子，总之不应该是这样一个温和的态度。 　　每次出点事对策都是陶然想的，钟鸣基本没有驳回过，他一如既往语气平淡：“我申请去国外分部，离开前把话说清楚……都是胡闹，他年少不懂事，我得有分寸。” 　　不知是不是他想得多了，老板的回答里听出了点父爱如山，“分开冷静是一个办法，但是陶然，你想过万一不是胡闹没有？” 　　怎么不是胡闹呢。 　　钟裴见过的世面能有多少，不过是头一回尝了鲜罢了。 　　他这样凋零的人，没办法给他想要的那种年龄对等的安全感，青春期就该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，何况钟裴英俊多金，贴上去的小姑娘多得很，用不着辛苦和他熬日子。 　　另一个肇事者卖力到凌晨三点，长身体的年纪总是睡不够？反正浑然不知自己前途未卜的爱情即将有多么惨淡的命运。 　　……说到底陶然是有点自私的，凭他的手段要是想羁绊一个人，决计不会失手。可那样又能留住多久呢，他已经受不得感情的重伤了。 　　大约钟裴会看到他身上阴暗晦涩而不光彩的一面，陶然觉得心里的遗憾又多了一分。那个时候怎么想到，有朝一日，他会落到这样一个小朋友的手里，悲凉而脆弱地掩藏一滴热泪，像那一只捡面包屑的灰鸟。 　　而对方，还在人间俯视着女巫的酒厂，高贵地说着悲天悯人的话语。 　　忿怒害死愚妄人，愚妄而人不自知。 第10章 最远的距离 　　大多数时候只要陶然愿意，就可以让每一个人开心。 　　他像一颗没有温度的行星，不偏不倚地走着自己的轨道；反射恒星的光而发亮，不夺目也不黯淡。 　　所以很少有失态的时候。 　　二十九岁是个怕冷的年纪，一个人在异国漂泊，踏着水面反射的霓虹灯光，心情都是潮湿阴冷的。记忆的退隐让他无法亲手为每一份留白填空，零零碎碎的拼凑里，似乎只剩下重复而相似的片段。 　　十六岁那年他的母亲先离开了他。 　　当那一刻真的来临时，陶然一点感觉都没有，很难想象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就这么从他的生命里剥离，永远闭上了眼。 　　于是他面无表情，一滴眼泪也没有。 　　宾客也好，亲朋也好，都在说这孩子大概是伤心坏了，回不过神来。陶然自己心里是没有想法的，他感觉不到自己有多难过或者心痛，只是觉得……怎么就这样了。他的母亲，明明是个美人，怎么突然躺在那里形容枯槁，由着人摆弄她的身体。 　　一转身听到实话：“性子未免过分凉薄……生养了十几年的亲妈，也是可以一点难过的表情都没有的吗。” 　　他垂眉看了一眼脚尖，鞋子还是母亲给他买的生日礼物，因为喜欢一直穿着。 　　装着他母亲的长木盒被推进了火炉，陶然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，万一他的母亲还会说话还会笑呢？着急想上前阻止甚至迈出了一步，想起除了他所有人都很确定，他的母亲已经死了。 　　不消片刻有人出来给他们瞧了瞧成品，夸了一句色好，所有人都附和了两句。陶然想，他的母亲现在是真的没有了。只剩下这么一个盒子，烧掉了灵魂和肉体的重量，盛着生者的悲哀和荒凉。 　　那一片他为他的母亲种下的萱草，开得再好，也不属于她了。因为她什么都留不住，人心都是虚妄。 　　再一次也是类似的。 　　对于陶然，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继续失去的东西了。年少失恃本是不幸，继而失怙成了灾星，谁知甚至可怜的资格都失去了。 　　……幸而他薄情，一层冰隔着，怎样的恶毒都伤不到他的心。 　　孤身一人在外求学似乎一切又都没有多大的变化，陶然连一个月回一次家都没有必要了。原来是城市南北，后来是经纬度……时差是最远的距离。 　　直到二十一岁那年。 　　下雨是最让陶然难过的天气，他没有多少撑伞的回忆，也不懂得躲避这种窘境，只能被冷风吹着等雨停。 　　那时候他就想，一定得自己买一辆车，和小时候一样，无论日晒雨淋都不用考虑，足以舒舒服服回个家。 　　——是江由一个温暖的怀抱改变了他的想法：“我看你总是学不会照顾自己，不如让我来照顾你吧。” 　　街道上的情侣互相挽着手，平常这个时间店都该关门了，今天不少都还开着，小灯泡一闪一闪。 　　圣诞节啊。 　　一部分人长大了，另一部分人老去，世界却永远是年轻的。 　　· 　　他去了一间酒吧。 　　读书的时候陶然喜欢上在这里消磨时间。热闹却不至于喧哗，也能安安静静地在角落里喝个酒，偶尔台上唱的还会是心仪的歌，这个晚上就赚到了。 　　……他是有点寂寞的。 　　上学的时候陶然读过艾米莉·狄金森的四行小诗，那时以为，对自己而言大概意指江由，因为从来没有人像江由一样知道他需要什么。 　　“我本可以忍受黑暗，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； 　　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，成为更新的荒凉。” 　　现在的感悟更深了，他却说不出口。 　　悲喜寒暑，岁月一番，陶然这个人也留不住什么，若存心，便是存了失望的种子，早晚生根发芽，把自己困死。 　　眼神重新落回自己的杯子，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。陶然拿起来一饮而尽，艳丽的液体透过迷人的灯光，诡异又好看。 　　……眩晕是猛然扑倒他的，有人从背后接住他，得意的笑声里听出了早有预谋。 　　也不是全失去了意识，大约知道自己被翻来覆去地折腾，偏还不能反抗，内心一片凛然的绝望。 　　说没有感觉是假的，对方显然是个高手，他心里再抗拒，身体还是漫出了无边无际的快感。 　　身上的人舔去了他眼角的泪珠，亲吻之间极尽十分温柔，影影绰绰好像听到了一声自己的名字，低沉的嗓音像极了他爱的人，陶然模模糊糊地想道，在这样的时候，原来他多希望见到他。 　　不知是过了多久的时间，他睁开眼，发现自己在一个酒店的房间里，窗帘都被拉上，空气冰冷而阴暗。 　　嘴唇被咬破，刚刚愈合又渗上来一些血丝，嗓子干涸得厉害，含着吞咽不下的苦味。身上清爽干净，妥帖地换上了睡衣，若是没有带着不可言说的酸疼，和一身证据确凿的斑驳痕迹，陶然会以为，自己只是很沉地睡了一觉。 　　他没办法追究这件事情，从头到尾连面都没有见到，一个有头有脸的男人张扬这件事，怕会损伤公司的颜面。 　　……苦命。 　　他只能想到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处境。 　　匆匆回去连上了两天班，陶然好歹让自己暂时忘记了这件事情，可是一旦休息，有了时间，脑海里又开始自动播放那段算不得痛苦却很糟糕的记忆。 　　他没有办法，坐在电视前看起了电影，还要挑最惨的才能勉强看下去。故事最后男人得不到心爱的人，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在自己怀里，而他的器官日渐衰竭，意识困在身体里失去了自由，一辈子实现不了两个人共同的梦想。 　　陶然没有想到，有一天他需要借助别人生离死别的悲剧来治疗自己的伤口，原来在心脏里回荡的悲凉情绪顺着血液蔓延到了四肢，回暖之后平复了哀伤。 　　失去的感觉如此熟悉，那时还有钟裴，现在他没有了。 　　歌唱完了，故事又开始重新播放，男孩笑得很甜，像不知道剧本的结局一样。 第11章 密云停于其上 　　新年的第一天，陶然按照老板规定给员工放了假，他本来想去泡个温泉放松心情，谁知江由和何其一前一后来见他。 　　江由更像是来旧地重游的，这里的不少地方都封存着他们共同的回忆，可惜陶然已经没了当初的心态了。 　　“……你还在乎我的是吗。” 　　这句话说出口的时机很巧妙，江由撑着伞，相似场景过去曾经出现过无数次，虽然唏嘘，陶然心里还是有点涟漪的。这一份感情温暖了成长过程中艰难的那一段时光，不谈其他，他真的很感激江由。 　　“在这里重新感受过一遍，有点后悔我之前对你的态度，”陶然停下了脚步，微微蹙着眉，“除了你和乔槿的事情……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温馨的回忆，我不该给你留下那么糟糕的印象。” 　　江由握住他的手，像以前每一次送陶然回家一样，英俊迷人的样子比起当初多了成熟男人的魅力，“我知道的，你要是不在乎，话一定说得很漂亮。” 　　陶然轻声失笑，然后抽出了自己的手，“这一次真的是要和你客气了……我不是你最爱的那个人，我们之间更适合做朋友。” 　　江由惊讶的神色来不及收好，怔了片刻才意识到对方是在拒绝他，“你回到这里难道不是怀念过去的最好证明吗？” 　　“……只是为了躲一个人罢了。”他的眼神有些黯然，但又很快掩去，目光落在了雨后微潮的小路上。 　　不用点明也知道是在说谁，陶然做的事江由都能明白他的用意，唯独这一件难以理解……陶然是个思想成熟的人，因为一个小朋友被流放，他辛苦那么多年想要在那座城市落地生根又是为了什么。 　　他的家人，他的归属感，这么多年陶然一直放不下的东西，怎么就为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全都抛弃了？ 　　江由不知怎么地吃起味来，“那个小朋友哪一点比我好？” 　　说起这个陶然倒是有了兴头，他颇为认真地批评了一句：“你有时候过于大男子主义了吧……他还挺听话的。” 　　能满足他的虚荣心……十八九岁半夜能拉着他搞四五次，也能满足他。 　　后面的话他是没脸说出口的，他没有和江由试过也不好评价，但应该比不上小朋友吧，毕竟年龄的优势摆在那里。 　　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合时宜，像是他还存了心思要和钟裴在一起似的，陶然解释了一句，“就是说说我喜欢的类型……你适合性格温和一点的人。” 　　……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。 　　江由的神情里带着后悔，他盯着陶然水润明亮的眼睛，最后一次试图打动他：“如果我们之间没有这个意外，还能回头吗？” 　　“不能。” 　　雨停了下来，陶然抖掉风衣上的水珠走出伞下，“只要发生了就不是意外，那是我的命中注定。” 　　注定有一段开始，也注定会黯然散场，如同生命里的每一段跌宕，他没有办法抗拒，也没有办法挽留。 　　· 　　晚上倒是跟何其一起去了温泉。 　　陶然踩进水里去时，何其瞄到了他锁骨上一处还未消干净的痕迹，促狭地笑了一句，“钟家小少爷很能干嘛！” 　　这话让他有些尴尬索性没有搭腔，谁知何其不依不挠：“……怕这里圣诞节热热闹闹你一个人孤零零的，瞒了家里巴巴跑来陪你呢，小年轻真会搞浪漫啊。” 　　“……” 　　从头到尾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陶然没有说话，他在热水里放空了一会儿才打起精神：“瞒着家里来找我？” 　　对方以为他的重点在隐瞒上，继续调侃道，“不过也就一晚上被他哥哥抓回去了……你没见到他哥钟屿吗？” 　　陶然摇了摇头。 　　现在他的心情是有点复杂的，圣诞节那一天真的是钟裴吗？ 　　……是或不是会给他现在的想法带来改变吗。 　　他没办法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，或者说一个正确答案。 　　“你为什么不回去，在这里倒像是心虚一样……你不就是约了个小男孩睡觉，你情我愿的事情还是苦主，别老是拿着端着的，大大方方谈个恋爱就是最后分了也好，现在这是什么走向？你是分开为他着想，我看可不就是吊着人家胃口嘛。” 　　陶然往水里沉了沉，“……他是钟鸣的儿子。” 　　“老板儿子怎么了，”何其为他心里着急，“老板还要你替他挣钱呢，老板儿子哪一样比得上你？要学历没学历要能力没能力的，你就输在家里没人替你撑腰……我还不行吗！” 　　虽然袒护自己有失偏颇，但是不可否认听着的确让陶然心里舒服了不少，他被热气蒸得脸色潮红，“……我大了他十岁啊。” 　　“你陷入爱河的时候，智商看起来好像只有十岁。” 　　陶然笑得可欢，莫名想念他的小嘎嘎。 　　……不是偶尔闪现，而是真真切切地想念他，想见到他。从钟裴掉马甲的时候开始，他一直对这份感情抱着消极的态度，被温热的水流泡得头脑发热，突然就想去争取一下了。 　　谁知他还没把计划完全打算好，老板又给他打了一个电话：“钟裴放寒假了，我把人送到你那里，替我好好管教管教……” 　　“……啊？” 　　钟鸣听上去有些心累，“就你管得住这兔崽子，放在家里比不上放在你那里省心，不如和你谈恋爱呢，那阵子又听话又上进，你还让我放心……” 　　事情的进展让他意外又惊喜，还没等他缓过来又接到了钟屿的电话。和钟裴也好钟裴他父亲也好，陶然总是游刃有余的，碰上钟屿有些棋逢对手的意思，他拿捏不准该用什么样的态度。 　　“真是不好意思，”对方一上来先示弱反而让陶然有些不知所措，“下药这事钟裴做得不像话，趁人之危的毛病一直改不掉……老实说听到‘陶然就是他高兴的样子’时还替他害臊呢，但他是真的喜欢你。” 　　情绪一时没有切换过来的陶然找不到悦耳又合适的话来回答，只好说出此时心里的想法，“……我知道。” 　　我早就知道。 第12章 南风使大地寂静 　　飞机穿过云层划破蓝天，落在了大洋的彼岸。钟裴的背后是巨大的落地窗，和换日线重合一线，不像上次一样莽撞，他光明正大等着人来接。 　　他已经大半年没和陶然好好说过话了，闭上眼还是对方离开前的早上，那一天他们分了手。 　　“你不要再来找我了，”陶然坐在餐桌前喝咖啡，神色平静没有波澜，“我这个年纪在一起要考虑的事情非常多，你还小……” 　　“你可以教我，我可以学！” 　　陶然正视他，接着被打断的话继续往下说，“……担不起我的感情。” 　　钟裴觉得委屈，他凭什么担不起，他这么喜欢陶然！ 　　陶然大概看透了他的不忿和那点小心思，幽幽地开口：“我早就说过，要是没有家里的庇荫，你连恋爱都谈不起。” 　　“我……” 　　“你和我连共同话题都没有，在一起如果是为了睡觉，那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任何事情，现在我失去新鲜感了，想要分手。” 　　他像失了宠的小狗被扫地出门，回到家的时候觉得陶然特别狠心，自己把一颗心捧到人家面前，结果一句一句都扎在他的心口！ 　　——你什么都不会，一样一样教也很累，我的条件摆在那里，为什么不直接找个完美情人呢。 　　——我和你在一起很简单，但是你和我在一起，你父亲未必会同意，你母亲未必会同意，还有你哥哥…… 　　——你和我差得太远了，钟裴。 　　不止是年龄，还有那一大段无法感同身受的苦难和挣扎，这些陶然不会告诉他，他也永远不会明白。 　　钟裴不用明白，因为晚上他就被父亲禁足，情人也见不到了。 　　他的父亲铁青着脸，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因为逃课被脱光衣服关在房间里打的事情，钟鸣也是这样的表情，恨不得让他回炉重造。 　　“爸！”这一声理直气壮，他没觉得自己这次做错了什么。陶然和他是两情相悦的，不存在他仗势欺人的情况，何况现在是他单方面被甩，他需要安慰和鼓励。 　　钟鸣的脸色更难看了，他随手抄起一本书往小儿子身上砸去，“……我没脸听你叫我爸！” 　　额头很快青了，钟夫人听到声响进来阻止暴力行动，钟裴心疼他的《资本论》，磕坏一个角难看了。 　　“你干嘛，打坏了找人再生一个是吗？我的儿子你不心疼我心疼！” 　　“他搞谁不好搞到陶然身上！”钟鸣气得面目狰狞，五官都有些扭曲，“人家孩子我看着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，什么性子我一清二楚，肯定是这小兔崽子去招惹的！” 　　钟夫人也动了气，“一个巴掌哪里拍得响，怎么就都是贝贝的错了！” 　　钟鸣恨铁不成钢，“陶然他自己跟我认错还提出解决方案了，打拼到现在本来就不容易……比你儿子让人心疼！” 　　“我也心疼他！” 　　钟裴站起来对上自己父亲的眼神，像一个男人一样，想把心上人的一切都扛下来。也许以前他做得不够……但以后他一定会做好。 　　· 　　心上人离开的消息是他哥哥告诉他的，还用上了欣赏的语气：“你男朋友做事真让人挑不出毛病，分手还给公司开疆拓土去了，要我也偏心他啊。” 　　“……哥！！！” 　　钟屿双手交叉，“他看上你什么了，江氏那位是他的前任，风流多金……这么一比完全被比下去了啊。” 　　钟裴握着拳头，像只被惹毛的小兽。 　　“还有特别喜欢和我们公司合作的寰宇，老总示好多次都被婉拒……” 　　“我要去考他上的学校，”钟裴盯着他早早功成名就的天才哥哥，“……你忍心让你弟弟输给情敌吗！” 　　这些家长当然是不知情的。 　　钟鸣眼里他的小儿子不喊不闹了，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说话，钟夫人更是担心，因为她的贝贝不和朋友们玩了，安安静静像丢了魂儿一样。 　　这样的负面影响一直持续到期末，再有一个学期钟裴就要上大学了，虽然对小儿子没什么要求，但是这样状态萎靡着实不对劲。钟鸣也没办法，他也想让贝贝开心，这小崽子来了一句“陶然就是我高兴的样子”，把他气得不行。 　　钟夫人看着他削瘦而褪去少年感的侧脸，心里一阵难受，“贝贝，放假了出去玩好不好？闷在家里都要闷坏了。” 　　“妈，我已经是个男人了，”钟裴挺直了背，“……不要叫我贝贝，好像长不大的小孩一样。” 　　“你多大都是我的贝贝啊。”缓和的气氛让她舒心了不少，“妈以前不该不让你出去玩的，小孩子无忧无虑的多好。” 　　钟裴垂眸看着自己盘子里的牛排，特别想念陶然给他做的鸡丁。 　　平安夜他揣着攒下来的零花钱买了张机票，没出去厮混省下一大笔资金，陶然跑多远他都可以去见他。谁知在落脚酒店的门口，看见陶然倒在别的男人怀里不省人事，对方正打算开一间房享用美丽的猎物。 　　他设想了很多个见面的场景，比如是不是应该先说一句“节日快乐”，或者说我只是来看看你和你一起过圣诞节而已。结果陶然软软地靠着他，好像所有的不甘、愤怒和感情都能够承受住。 　　钟裴的脸上留了块乌青，不小心被那个男人打到的。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，他忍下滔天的怒气，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圣诞节礼物，明明已经动了情，脸上的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成熟冷静。 　　……甚至有几句哀哀求饶，他知道是自己做得狠了，用力咬上对方的嘴唇最后出了血，终于放过了陶然。 　　他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安静的陶然，没有伪装的神情，眉眼之间都是他深深喜欢过的痕迹。他想要在他的额上印上一个吻，仿佛这样，便可以封存那些与初衷无关的难堪，从岁月间略去不可丈量的孤独。 　　破碎的爱情和残缺的魂灵，在融合的那一刻完整而艳丽。他们之间不需要时间来作度量衡，只要陶然愿意等他，他一定会追上。 第13章 无理取闹 　　钟裴是被一阵门铃声吵醒的，怀里的人还睡得很熟，他开门的时候看见自己哥哥的脸，感觉不会有什么好事。 　　一屋子的暧昧气氛和钟裴护食的狗样，钟屿把受害者和作案动机猜了个七七八八，侧身想进去被拦住，便朝钟裴挑了挑眉，“还没醒？” 　　“昨天被下了点东西……” 　　钟裴刚想解释，没想到他哥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他扣了帽子：“真有出息！爸说你一定会捅娄子，我还给你兜着……” 　　……他要是没来才出事呢。这句辩白还没来得及出口，就被他亲哥闷倒逮回去了。 　　不远万里来这一趟什么衷肠也没诉上，光听陶然在床上哼哼唧唧了。原是来搞浪漫的，全变成来搞陶然的，钟裴一肚子苦水。 　　一回来就是针对他的家庭批.斗大会，单方面的不允许争辩的那种，连站在他这边的哥哥都临阵反戈了，他妈妈还说他是强人所难，要是两厢情愿也没话说，钟裴这样的处事方式十分不可取。 　　明明他就没有！ 　　回到学校他的狐朋狗友看他心情不佳，要请他喝酒请他出去玩解闷，钟裴全推了，一是没什么兴趣，二是他的零花钱全充公了，现在是个实打实的穷光蛋。 　　还被下令禁止去骚扰陶然——熬了大半年就盼着去见心上人，现在没有盼头，钟裴是真的消沉下去了。钟屿骂他不争气，他捂着被子委屈道：“……哪有这样的！谁能不眠不休一直有一个好状态，勤奋那么久去充充电都不允许！” 　　他哥哥不食人间烟火，不懂凡人做事三分热度，看着男子汉变回小贝贝又有点不忍心，“也就半年的事，你不是个大男人吗，这都不行？” 　　贝贝露出颗脑袋，“我就是想见他……他一个人在那里过圣诞节我受不了。” 　　这下钟屿没有话说了。钟裴不知道但他知道，他父亲和他说起的时候带着伤感的语调，陶然虽然物质条件一向优渥，但身世是有些可怜的。 　　若他们是闹着玩，想起幺弟这么多年被众星拱月地宠着，人家十多年一个人支撑过来，更觉钟裴可恶了；若他们是来真的，陶然做事性子稳妥，必不落人把柄，强行拆散只怕他元气伤得多些。 　　饶是钟屿这样事事运筹帷幄的人，也对这道题感到乏力。 　　不过转机来得很快，从小对小儿子束手无策的钟鸣看不下去了，威逼不成改了利诱：“你要是听话呢，好好表现给你妈妈看，寒假我就让你去见陶然。” 　　钟裴得寸进尺，和唯一能给总经理发话的老板讨价还价，“……陶然都和我分手了！” 　　小狐狸狡猾起来一点不输老狐狸，钟鸣想发火被太太及时止住，他忍着抽人的冲动说道：“好好去学习，别又搞你的家教，我拜托人家一次又一次的，老脸都被你丢光了！” 　　……要脸有什么用，钟裴不无得意地想到，他可是靠不要脸才把陶然泡到手的。 　　· 　　司机直接把他送到了陶然的办公室门口，然后给陶然打了个电话。接通的一刹那钟裴直接破门而入，陶然站在落地窗前一脸诧异，看清是谁后吩咐司机带上门。 　　垂眸挂了电话，下一刻就被钟裴推到玻璃窗前，一句得体的开场白也没有直接就亲了上来。小狼狗又凶又狠，下颌被迫张着任由对方侵略，没怎么有其他感觉……就是舌头要被吮麻了，末了还把脑袋往他脸上蹭：“……我好想你。” 　　陶然鼻翼扇动，脸上阵阵潮红，“前几天不是刚在酒店见过了吗。” 　　“我没对你做坏事，”钟裴手都摸到他的肩胛骨上了，嘴上还在认真地解释着，“……半路把你从歹徒手里抢过来的。” 　　……原来是这样。 　　“别闹，”登徒子还在一心一意地占便宜，陶然拍开他的脑袋，“你爸爸没有给你安排住的地方吗？” 　　钟裴熟练地卖起惨：“零花钱全都被没收了，没有住的地方也没有吃饭……” 　　昨天陶然还在纳闷奖金怎么多了一倍，原来钟鸣把他当成托儿所了，异国他乡也没什么放心的地方，他只能把人带回去。 　　一到地方钟裴就把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填进去，没像之前藏着掖着，不少东西都是自己喜欢用的，陶然纳闷，“你只是来过个寒假吧？” 　　“再等半年，”钟裴还在埋头整理他的衣服和鞋子，“去这附近的学校上课，就可以住在这里了。” 　　这附近只有他当年读书的学校。 　　“说不定再过一两年我就要回国了，你何必……” 　　钟裴站在他的面前，仔细一看好像五官又长开了些，更有味道了；还长高了一点，微微多出了他几厘米，“走你走过的路，学你学过的东西……这样你不用教我就会了。” 　　操……他妈，陶然不禁感叹，几个月不见，调情的本事见长啊。他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，怕自己把持不住，“不要一来就说好听的话。” 　　钟裴抱住了他，把头靠在他的锁骨窝上，用气音回答道，“这不是情话，这是我想对你说的话。” 　　陶然的心情一塌糊涂。 　　他也会受到阳光的吸引，他也想留住自己喜欢的人，他也舍不得把靠近自己的那份温暖推开……再成熟再冷淡，他可以动心，也可以动情，哪有那么多的道理。 　　或许是在一起的时候没有顾虑，也没有那么多的想法，和喜欢的人在一起，做想做的事情，给大脑留下的震荡太过剧烈，把它当做标准，以至于无法将标准以下的触动判定为“心动”。 　　要是没有发生那么多后来的事情就好了。 　　这份感情也许不会因为强迫结束得仓促而念念不忘，甚至在他还未来得及把发觉自己的心意时，一个人的钟情，便足以牵连两个人的宿命。 　　夜色带着凉意，陶然的小男朋友把他抱在怀里，没有做更多，只是用温热的吻取悦着他。 　　“讨你欢心是我的天赋……而你生来就得我的欢心。” 第14章 眼前心上人 　　老板儿子一个寒假老老实实，没有出去惹麻烦，还帮着做了几件漂亮的事，老板为此感到很欣慰。 　　回来之后老板跟儿子说要给家教升职加薪，钟裴咬着牙，“……不行爸爸，陶然越有钱我就越像被他包养的小白脸。” 　　钟夫人白了他一眼，“你都不要脸地倒贴上门了，那可不是小白脸吗，贝贝？” 　　“……妈！”钟裴气卒。 　　男子汉的自尊心都被家人击垮了，他的努力和进步只有陶然看在眼里，还叫他贝贝！陶然听到了可不得拿住这个笑柄！ 　　寒假结束他就要去准备考试了，不能腆着脸和陶然厮混，陶然可能又会去找什么小野猫偷乐。想到备注里可能要多几个小喵喵小汪汪小啾啾，小嘎嘎心都碎了，“能不能加大陶然的工作量让他没空出去玩啊，爸？” 　　钟鸣要被流氓儿子气丢半条命，“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整天不务正业？不像话。” 　　他哥哥听了发笑，“陶然是不是有毒，过去的时候十九岁，回来只剩下九岁了。” 　　钟裴特不喜欢钟屿拿他的年龄说事，显得他幼稚。但是转念一想他哥哥谈个恋爱都举步维艰，心里平衡了许多。 　　临走的前一天一口气做了两个月的份，他觉得陶然可能得有三天动不了。 　　……能控制一天是一天。 　　陶然是被阳光烫醒的，昏昏沉沉睡了一天，好像把这么多年的身心俱疲都睡好了。他穿衣服的时候发现钟裴就差没把自己整个人都吃了，皮肤表层没一块好地方，看得有点怀疑人生。 　　看了看时间，小嘎嘎应该开学第二天了。 　　……钟裴真是每次都误他的事。 　　于是他只好慢悠悠地订了后天的机票，等身上密密麻麻见不得人的痕迹消褪了再出门。 　　小嘎嘎要是寂寞，就让他忍着好了。 　　房子里到处都是钟裴的东西，陶然花了一整天时间才收拾出自己的一个小行李箱。平常出门都是因为出差，头一次为了度假整理东西，他反而有些理不出头绪。 　　其实有关于钟裴的事情，他都很难理出头绪。 　　钟裴花着他的钱给他买礼物，换上喜欢颜色的窗帘和壁纸，这里本来只是个暂时的落脚点，没想到也慢慢有了家的感觉。 　　趁着有空，他去剪了一个头发，看上去年轻了不少。西装一套都没有带，带上了几件睡衣和外套，就这么拉着箱子坐上了飞机。 　　陶然拿着地址在校园里晃悠，阳光的碎屑洒了一地，他有些茫然。除了下定决心要和小鸭子谈恋爱、要和老板儿子在一起，他很少有这样疑惑的时候。 　　“学长，你长得好像我男朋友，”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，陶然认出是谁刚想骂他在外面拈花惹草，钟裴又开口了，“所以你要找谁，我可以给你带路。” 　　他云淡风轻地开了口，“我是来嫖小鸭子的，你带不带路？” 　　钟裴像是被惊喜砸了满怀，看着他一脸不敢相信。 　　· 　　他们像平常的学生情侣一样，牵着手吃饭约会压马路，钟裴发现陶然在这一方面真是一窍不通。 　　他很疑惑地问了一句，“你什么都会，为什么不会谈恋爱？” 　　陶然咬了一口手上冒着香气的鱿鱼，嘴上还沾了点油，没告诉他前任都是和他一起打打高尔夫，逛逛酒吧，去些大人才去的地方。 　　……他不知道早恋是什么样子的，也不知道没有钱约会是什么样子的。 　　陶然叹了一口气，“我不会……你教我吧。” 　　小嘎嘎张着嘴要他喂，手里竹签上的鱿鱼只剩几只脚，陶然没给他，“两个人不够吃的，我去再买一串。” 　　“不我就要吃你的。” 　　有点别扭，但陶然一向从善如流。 　　学校门口的小摊伴着夜色和人流渐渐多了起来，钟裴带着他把自认为值得尝试的都吃过一遍，陶然读书时候吃的都是食堂，工作以后不是去餐厅就是自己做，印象里基本没有在路边吃过东西，这样的体验让他觉得很新奇。 　　还有什么小玩意一人一个，钟裴说是自己送的礼物，非要他戴着。 　　……特别傻，但是这样单把对方与其他人区别开来的行为又幼稚得很浪漫。 　　逛够了本来打算回家休息，硬是被钟裴拉去了廉价的宾馆，他看着昏黄的灯光有些犹豫，“你爸还不给你零花钱吗，要不要……” 　　“不要，”钟裴抱着他亲他的耳朵，“上次班级活动在这里住了一晚，有对象的都住双人间，只有我住单人间。” 　　穷学生开房的乐趣大概在于互相攀比，隔音效果很差，隔壁的情侣叫得也不好听，但是钟裴在这种环境下特别兴奋，“有没有穷苦学生被迫卖身又没钱，只能找这种地方伺候金主的感觉……” 　　金主觉得他过分激动，顾不上照顾自己的感受，都要把他操.死了。 　　“你叫一叫，隔壁叫得太难听了……” 　　陶然又想骂他，可一开口嗓子眼都动了情，“贝、贝贝，啊……” 　　“操……” 　　喘息声交织着陶然的声音，隔壁都安静了。钟裴咬牙忍着那一阵磨人的快感，语气里不无恼羞成怒，“……你叫谁呢！” 　　陶然眼角眉梢都沾染了春意，望着他眼底一片水光，“我男朋友啊。” 　　本来是有那么点炫耀的意思在里头，现在陶然一口一个贝贝，隔壁占了便宜还听了笑话，钟裴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傻狗，东西一收开车直接回了陶然的房子里。 　　……年轻就是折腾，这么来来回回陶然觉得自己的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。 　　又是钟裴主动，陶然勉力配合他轻微晃动着自己的腰，过了一会儿就不动了。钟裴额上冒了一条青筋，“你能不能迎合我一点，我都做不下去了。” 　　“贝贝，”陶然懒懒地靠在他身上，一片热气洒在后颈，咬着他的耳朵轻轻说了一句“我喜欢你”。 　　小嘎嘎收到了从业以来最大的奖励，恨不得把自己钉进恩客的身体里。 第15章 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 　　白驹过隙小半年，日子按部就班地走着，因为要和寰宇的老总谈工作，正好赶上钟裴毕业，陶然又飞回来了一次。 　　茶馆里一片清幽，让人心情平静。杜仲选的地方向来很好，他浅啜了一口，“这里的茶一向很好，每次想带你来都没有时间。” 　　陶然斟酌了片刻，不无恭维道：“您日理万机……” 　　“和你一起我都有时间，”杜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，盯着他水润眼底的深黑色瞳孔，“不是我忙，是你忙。” 　　陶然略一怔随即笑着缓解尴尬，“您是大公司的老总，我还替人打着工，自然要多勤奋一点。” 　　沸水烫开了蜷着的叶子，随着惯性在水面上一圈一圈打着转，气氛不算严肃也不算轻松，倒是客气多一些。 　　“要是你愿意，我不会委屈你。” 　　杜仲说话素来中气十足掷地有声，这一句承诺的分量有多重，陶然心里一清二楚。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这样一份机遇，摆在面前他还犹豫着如何拒绝才能不伤了和气。 　　……说他命数不佳，倒是在这些事情上都补回来了。 　　他给对方斟了一盏茶，“……德不配位，必有殃灾。您这么赏识我，已经是感激不尽了。” 　　杜仲握住陶然收回的手，“有我护着你，怕什么。” 　　“怕没了你的庇荫，我一无是处。”陶然敛回笑意，第一次抬眸正视对方，没了先前故作的低眉顺眼，多了几分凌厉。 　　杜仲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性格，他做事一向偏好你情我愿，见陶然这个态度，稍稍有些惋惜，“你也是要强的，我不好折辱你……钟家小公子倒是放得下。” 　　大约猜出对方的意思，陶然知道有误会却没打算解释，只是微微一笑，“让您见笑了。” 　　晚上钟裴去参加毕业晚会了，说是会喝酒，知道陶然在家要他开车去接。 　　陶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开车到了地方，刚要给钟裴打电话，却看见他和一个女孩子在酒店门口拉拉扯扯。 　　……后院起火？ 　　青春期的俊男美女站在一起赏心悦目，女孩子显然喜欢钟裴，钟裴脸上倒有点不耐烦的样子。他有点好奇，还挺想知道早恋的剧情，留了心听谈话的内容，无奈声音太远，只能听出个模模糊糊。 　　“我有喜欢的人了，你别喜欢我。” 　　“……你多为你自己未来考虑，这跟我没关系。” 　　然后不知怎么钟裴就发现了他，匆匆道了别就向他奔了过来。本来陶然是想和小嘎嘎说一下寰宇老总的事情的，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下讲这个有点不太对味。 　　钟裴目光灼灼盯着他看了几秒又移开，陶然握着方向盘心思飘浮，拿不准他是想要自己开口呢，还是不想。 　　现在他也在意对方的想法，总是希望钟裴和他在一起开心多一点。过问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是有点不成熟的，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，但是漠不关心好像又不在乎对方似的，陶然有点犯难。 　　· 　　夜色倚在窗边，晚风吹过一阵料峭，让钟裴的微醺的意识又清醒了几分。 　　身上的酒气还有些浓重，他默不作声地跟着陶然进了门，然后从背后一把抱住了眼前的人，语气带着些许颓丧，“……要是有一天，你觉得我对你的喜欢不够了，会不会也像对江由一样果决地对我死心？” 　　显然这个提问让人始料未及，他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微微一僵，但很快又放松下来。 　　陶然垂下细密的眼睫，然后伸手摸钟裴冰凉的脸，“要是你不喜欢我了我还去纠缠，样子很难看的。” 　　……毕竟他迷信刮骨疗毒，疼是疼了点，好歹留了颜面。 　　坐到沙发上钟裴转而面对着他，额头抵在他的胸口，“你在意我喜不喜欢你的样子最好看，你为什么不多计较一点？” 　　这样的姿势让陶然觉得心跳好像被窥听一样，他不想破坏这样美妙的气氛，可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真的可以当作不存在的。 　　比如他和钟裴相差的数年光阴，再过十年二十年，对方正慢慢走向人生最亮丽的顶点，爱他的人比比皆是，总有色衰爱弛的时候。 　　比如他这样冷淡的性子，需要对方直白浓烈的热情，而这是最容易过期的东西，事半功倍和事倍功半，总有心理失衡的时候。 　　……他真的没有把握钟裴会一直喜欢自己。 　　还有已经存在和将要存在的许许多多客观因素，哪里就能现在给出一个答案呢。 　　但其实他也才二十九岁而已，又不是一只脚踏进了坟墓，这样庸人自扰也没意思。旁人只津津乐道他快刀斩乱麻，却没有人看到他抽身之前的死心塌地，陶然抿嘴笑了笑，“刚刚那个小女生长得挺好看的，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吗？” 　　“女生喜欢我很正常，”钟裴抬起头，一副小孩子没要到糖吃的嘴脸，“……要你喜欢我特别难。” 　　陶然忍不住笑出了声，“那你何必自讨苦吃，不用花力气也不用挖空心思讨好别人……” 　　“你这套欲擒故纵的招数最讨厌，就仗着我喜欢你。” 　　？？？ 　　说到这里陶然不能接受了，“刚刚在外头不是挺人模狗样的吗，有气概又有担当的……天天.朝我耍赖撒娇，不就仗着我好小嘎嘎这一口吗。” 　　“陶然……”小嘎嘎把他抱得很紧，“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，千万不要放手。” 　　这句话让他想起了第一次相遇的场景，那时钟裴出场，大约所有人都成了背景，所有背景都失了颜色，于是他一见钟意。 　　“对啊，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，还怕什么呢。” 　　“陶然，陶然，陶然……”贝贝笑得很傻很开心，一声一声地叫他的名字，“批评我的，捉弄我的，勾引我的，你什么样子我都好喜欢啊。” 　　……真是，情话论斤，跟不甜不要钱一样。 　　他大概是要习惯了，和小朋友谈恋爱不仅没有压力，心里还美滋滋的。 　　被传染了吧。 　　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　　附：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，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！